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织其罪,诬以赃贿三百。燝廉吏,破产乃竣。崇祯初,赠光禄卿,官其一子。福王时,谥忠贞。

    燝杖死未几,巡城御史福清林汝翥尝笞内侍曹进、傅国兴,忠贤矫旨杖汝翥如燝。汝翥惧,逃之遵化,自归于巡抚邓渼。渼以闻,卒杖之。汝翥起家乡举,知沛县,徐鸿儒攻沛甚急,坚守不下,由此擢御史。崇祯时,仕至浙江副使。汝翥虽受杖,幸不死。而是时,丁乾学、夏之令、吴裕中、刘铎、吴怀贤、苏继欧、张汶诸人,皆忤忠贤致死。

    乾学,浙江山阴人,寄籍京师,官检讨。天启四年,偕给事中郝土膏典试江西,发策刺忠贤。忠贤怒,矫旨镌三秩,复除其名。已,使人诈为校尉往逮,挫辱之,竟愤郁而卒。崇祯初,赠侍读学士。

    之令,光山人。知攸、歙二县,征授御史。尝疏论边事,力诋毛文龙不足恃。忠贤庇文龙,传旨削之令籍,阁臣救免。及巡皇城,内使冯忠等犯法,劾治之,益为忠贤所衔,崔呈秀亦以事衔之。遂属御史卓迈劾之令党比熊廷弼,有诏削夺。顷之,御史倪文焕复劾之令计陷文龙,几误疆事。遂逮下诏狱,坐赃拷死。

    裕中,江夏人。为顺德知县,征授御史。大学士丁绍轼陷熊廷弼死,裕中有疏诋绍轼。忠贤传旨诘裕中为廷弼姻戚,代之报仇,廷杖一百,创重卒。崇祯初,赐赠荫。

    铎,庐陵人。由刑部郎中为扬州知府。愤忠贤乱政,作诗书僧扇,有“阴霾国事非”句,侦者得之,闻于忠贤。倪文焕者,扬州人也,素衔铎,遂嗾忠贤逮治之。铎雅善忠贤子良卿,事获解,许还故官。良卿从容问铎:“曩锦衣往逮,索金几何?”曰:“三千金耳。”良卿令锦衣还之。其人怒,日夜伺铎隙,言铎系狱时,与囚方震孺同谋居间,遂再下狱。会铎家人有夜醮者,参将张体乾诬铎咒诅忠贤,刑部尚书薛贞坐以大辟。忠贤诛,贞、体乾并抵罪,铎赠太仆少卿。

    怀贤,休宁人。由国子监生授内阁中书舍人。同官傅应升者,忠贤甥也,怀贤遇之无加礼,应升恨之。杨涟劾忠贤疏出,怀贤书其上曰:“宜如韩魏公治任守忠故事,即时遣戍。”又与工部主事吴昌期书,有“事极必反,反正不远”语。忠贤侦知之,大怒曰:“何物小吏,亦敢谤我!”遂矫旨下诏狱,坐以结纳汪文言,为左光斗、魏大中鹰犬,拷掠死。崇祯初,赠工部主事。

    继欧,许州人。历知元氏、真定、柏乡,入为吏部稽勋主事,累迁考功郎中。将调文选,中旨谓为杨涟私党,削籍归。时缇骑四出,同里副使孙织锦素附忠贤,遣人怵继欧曰:“逮者至矣。”继欧自经死。崇祯初,赠太常寺卿。

    汶,邯郸人。尚书国彦曾孙也。由荫叙为后军都督府经历。尝被酒诋忠贤,下狱拷掠死。亦获赠恤。

    赞曰:自古阉宦之甘心善类者,莫甚于汉、唐之季,然皆仓卒一时,为自救计耳。魏忠贤之杀诸人也,扬毒焰以快其私,肆无忌惮。盖主荒政粃之余,公道沦亡,人心败坏,凶气参会,群邪翕谋,故搢绅之祸烈于前古。诸人之受祸也,酷矣哉!

    <b>部分译文</b>

    周起元,字仲先,海澄人。万历二十八年(1600)乡试考中第一名,第二年成为进士。历任浮梁、南昌知府,以仁爱廉洁著称。

    奉旨召见进入北京,授湖广道御史。正在等候命令,赶上考核京官。御史刘国缙怀疑郑继芳的假信出自周起元、李邦华、李炳恭、徐缙芳、徐良彦的手笔,于是称他们为“五鬼”郑继芳也被列入奏疏中。周起元愤怒了,上疏自我表白。过了二年,御史的任命才传达下来。

    恰巧太仆少卿徐兆魁因为攻击东林党人被钱春弹劾,周起元也上疏弹劾他。奸诈小人刘世学这人,是诚意伯刘荩臣的堂祖父,上疏诋毁顾宪成。周起元很气愤,极力驳斥他的荒谬。刘荩臣于是攻击周起元,更加诋毁顾宪成。周起元再次上疏极力辩论,他的同僚翠凤羽中、余懋衡、徐良彦、魏云中、李邦华、王时熙、潘之祥也轮流逐条辩论。皇帝将要下令逮捕刘世学,刘世学于是逃走了。吏部侍郎方从哲由宫中传旨起用,周起元极力说不行,并指责给事中亓诗教、周永春,吏部侍郎李养正、郭士望等人。吏部尚书赵焕出巡云中,王时熙在外地。周起元弹劾他违抗旨令、独揽大权,被定罪停发俸禄。赵焕离职,郑继之代替,又任用潘之祥和张健。周起元也上疏检举驳正,于是说张光房等五人不应当摒弃在官衙之外。跟党人意见不和,忌恨他的人越来越多。

    不久巡抚陕西,很有风采。终于因为东林党的缘故,出任广西参议,分道巡守右江道。柳州发生大饥荒,各地盗贼纷纷涌现,周起元一个人骑着马去招抚各盗贼,尽最大的努力救济饥民。改官四川副使,未到任。恰好辽阳失陷,朝廷议论通州是军事要地,应设置监司,于是命令周起元以参政的身份统领它。

    天启三年(1623),他进入朝廷担任太仆少卿。不久提拔为右佥都御史,巡抚苏州、松江等十府。公正廉洁、爱惜人民,没有拿一根丝、一粒粮。遭遇大水灾,千方百计地救济灾民,人民忘记了贫困。织造中官李实一向贪财而横行霸道,任意增加定额,放纵地索取。苏州同知杨姜管理本府事务,李实恨他不屈服,收集其他材料弹劾他。周起元到任,立即替杨姜伸冤,并且上疏清除蛀虫七件事,言词很多涉及到李实。李实想要杨姜向他行臣属的礼节,再次上疏诬告并逮捕他。周起元又一次上疏替杨姜昭雪,更加中肯直率。魏忠贤庇护李实,下了道严厉的圣旨谴责周起元,命令赶快上报杨姜贪污的情形。周起元更加称颂杨姜廉洁谨慎,诋毁李实造谣诽谤,于是承担罪责乞求离职。魏忠贤大怒,假传圣旨将杨姜贬斥为平民。周起元又弹劾李实贪财放纵,不遵守法令的几件事,而请求宽大处理杨姜。李实因此威风扫地,而魏忠贤也因此将周起元怀恨不已。分守参政的朱童蒙,早先是兵科都给事中,因为攻击邹元标讲学而被调往外地,丧失理智,疯狂残暴,每次外出,都鞭打几十人,血肉狼藉。周起元想检举他,朱童蒙就称病离职,周起元于是列举他贪财暴虐的情形,让别人知道。魏忠贤于是假传圣旨剥夺周起元官籍,提拔朱童蒙为京卿。

    天启六年(1626)二月,魏忠贤想杀高攀龙、周顺昌、缪昌期、黄尊素、李应升、周宗建等六人,拿李实没有盖印的奏疏,命令他的党徒李永贞、李朝钦诬陷周起元当巡抚贪污国家钱财十多万两银子,每天跟高攀龙等人来往讲学,因而在中间煽动。假传圣旨逮捕周起元,到京时周顺昌等人已在牢里死了。许显纯严刑拷问,竟然招出同李实的奏疏所说,藏赃款十万两。卖掉所有值钱的东西都不足此数,亲戚朋友也多由此破产。九月死于狱中,江苏及其家乡的官民没有不悲伤的。

    庄烈皇帝即位,赠封兵部右侍郎,让他的一个儿子做官。南明福王时,追加谥号为忠惠。

    周顺昌,字景文,江苏吴县人。万历四十一年(1613)进士,任命福州推官。逮捕惩处税监高肕的爪牙,一点也不留情。高肕激发人民发生事变,劫持侮辱巡抚袁一骥,把他的二个儿子作为人质,并将副使吕纯如也抓做人质。有人建议让周顺昌去代替他,周顺昌不同意,吕纯如因此怀恨周顺昌。周顺昌后被提拔为吏部稽勋主事。天启年间,担任文选员外郎,负责选拔官员事务。尽力杜绝请托,抑制求利不止,清高的操守一尘不染。后请假归家。

    周顺昌为人刚强正直,独立而有操守,疾恶如仇。巡抚周起元得罪了魏忠贤被削籍为民,周顺昌写文章欢送他,指责呵斥没有什么忌讳。魏大中被逮捕,经过吴门,周顺昌设宴款待他,形影不离地跟了他三天,并把女儿许配给魏大中的孙子。旗官多次催促他上路,周顺昌怒目而视,说:“你不知道世上还有不怕死的男子汉吗?回去告诉魏忠贤,我是原吏部郎中周顺昌。”于是用手指着喊魏忠贤的名字,骂不绝口。旗官回去后,告诉了魏忠贤。御史倪文焕是魏忠贤的义子,诬告揭发同事夏之令,夏之令被害死。周顺昌曾对别人说,将来倪文焕应当替夏之令偿命。倪文焕十分愤恨,于是受魏忠贤指使,弹劾周顺昌跟罪犯结亲家,并且诬陷他接受贿赂窝藏赃物,魏忠贤立即假传圣旨剥夺他的官籍。先前得罪的副使吕纯如,跟周顺昌是同省人,以京官的身份居在家中,怀着以前的仇恨,多次跟织造中官李实和巡抚毛一鹭讲周顺昌的坏话来诬陷他。不久,李实追究周起元,于是诬陷周顺昌私自嘱托,吞没公家财物,与周起元一起被逮捕。

    周顺昌喜欢在家乡做好事,有人受冤枉压制或者是事关地方利害的大事,他就去跟有关部门陈情说理,所以当地老百姓十分感激周顺昌。等到听说逮捕他的人来了,大家都很愤怒,喊冤的人堵塞了道路。等到宣读诏书那天,没有经过约定而汇集在一起的有几万人,都拿着香为周顺昌乞求性命。生员文震亨、杨廷枢、王节、刘羽翰等人前去拜见毛一鹭和巡按御史徐吉,请求他们把这里人民的情绪上报给皇帝知道。旗官厉声骂道:“东厂抓人,你们这帮鼠辈敢怎么样!”大声叫喊:“囚犯在哪里?”将铁锁链使劲往地下一丢,发出很响的声音。众人更加气愤,说:“开始我们以为是皇帝的命令,原来是东厂啊!”大声叫喊着一拥而上,那形势,真像排山倒海一般。旗官东逃西窜,众人来回痛打,打死一人,其余的身负重伤,翻墙逃跑了。毛一鹭、徐吉不能说话。知府寇镇、知县陈文瑞一向很得人心,多方解释,大家才离去。周顺昌于是投案自首。又过了三天向北进发,毛一鹭用急报的奏章报告事变,东厂刺探情报的人说整个苏州的人民都造反了,他们计划截断水道,劫持漕运粮食的木船,魏忠贤非常恐慌,不久毛一鹭说逮住了倡导暴乱的颜佩韦、马杰、沈扬、杨念如、周文元等人,叛乱已经平定,魏忠贤这才放下心来。然而从这以后,黄衣使者再也不敢迈出京城城门了。

    周顺昌到达北京,下诏入狱。许显纯拷打逼供罗织罪名,坐赃款三千两,五天严刑拷打一次。

    每逢拷问,周顺昌一定大骂魏忠贤。许显纯敲掉他的牙齿,站起来问道:“看你还能不能骂魏上公?”周顺昌把满口的血水吐在他脸上,骂声更加猛烈了。于是在晚上偷偷地把周顺昌杀害了。这时是天启六年(1626)六月十七日。

    第二年,庄烈帝即位,倪文焕伏法被处死,李实下狱,毛一鹭、徐吉因修建魏忠贤祠堂被定罪,吕纯如因颂扬太监被处罪,一起附于“逆案”追赠周顺昌为太常卿,荫封他的一个儿子做官。给事中瞿式耜上诉各臣的冤情,称赞周顺昌和杨涟、魏大中的清廉忠诚尤其显著,下诏谥号恭介。

    周宗建,字季侯,吴江人,是尚书周用的曾孙。万历四十一年(1613)进士,任命武康知县,调到仁和,有不同凡响的政绩,进入朝中担任御史。

    天启元年(1621)为顾存仁、王世贞、陶望龄、顾宪成请求谥号,追究万历朝的小人,历数钱梦皋、康丕扬、亓诗教、赵兴邦扰乱朝政的罪行,并且诋毁李三才、王图等人。这时辽阳战事危急,上疏谴责辅臣。没多久,辽阳失陷,周宗建更加急迫地责备主事大臣,于是请求皇帝破格任用人才,召回熊廷弼。不久,议论兵部尚书崔景荣不应该信任奸邪的刘保,辅臣刘一火景不应该抑制言路,于是指责右通政林材、光禄卿李本固。林材、李本固称病离职。魏大中弹劾王德完庇护杨镐、李如桢。周宗建替王德完极力攻击魏大中,他的观点很多与东林党人相对。正好这年冬天,奉圣夫人客氏搬出宫城又回到宫中,周宗建首先上疏极力规劝,其中说:“天子说出的话,就如同儿戏一样,法律所在的宫禁之地,几乎跟老百姓的家庭相同。朝廷的行为不协调,朝廷内外的防范措施都被废除。这帮人一旦蒙受了皇恩,便有了非份之想,轻侮沉溺目无法纪,慢慢地变得骄横放纵,灾难和罪祸一天天增多,后患将难以杜绝。王圣、宋娥、陆令萱的覆辙,可以提供很多借鉴。”违背圣旨,受到责备。由此公众的舆论很看重他。

    第二年,广宁失守。很多朝臣庇护王化贞,想加重熊廷弼的罪责。周宗建抱不平,为了辨明二人的罪案,很有些袒护熊廷弼,那些庇护王化贞的人于是憎恨周宗建。京师长期干旱,五月份下了场冰雹。周宗建认为这是阴盛阳衰的征兆,逐次陈述四件事。第一专门非难大学士沈翭。第二请求宽大处理因建议被废黜的诸臣。第三件事是说熊廷弼已有定案,不应该用这事罗织朝臣的罪名,暗地里指责兵部尚书张鹤鸣,给事中郭巩。第四件事是专门攻击魏进忠,大意说:“近来的政府事务,外廷颇有微辞,都说深宫之中,没有办法预料,圣旨诏书,必然有所依据。像魏进忠这样的人,目不识丁,而陛下与他同忧愁共欢笑,一天天地亲近。一切用人的行政权力,都按他的说法办理,东西改换了方向自己却不知道,邪恶与正直被颠倒了而自己却不觉察。况且内廷的借口,与外廷的投机者,互相支持。离间的祸苗将起于钻营之人,谗言陷害必定在到处传话的人中间发端。这些隐祸,无从说起啊!”魏进忠是魏忠贤原来的名字。这时正勾结客氏,夫妻相称,很多朝臣都巴结依靠他,他的势力日益昌盛。看到周宗建的上疏,魏忠贤恨他入骨,但没有发作。邹元标创办首善书院,周宗建负实际责任。邹元标被罢官,周宗建乞求跟他一起罢官,没有批准。巡视光禄寺,跟给事中罗尚忠大力剔除奸邪弊端,节省了很多财力物力。不久请求核查地方上供的各种器物,惹怒了宦官,拿圣旨责问他。周宗建等人再上疏极力坚持,宦官更加不高兴。

    给事中郭巩,先是因弹劾熊廷弼被贬职。熊廷弼失败,郭巩恢复官职,于是大力巴结魏进忠。得知魏进忠最恨周宗建,于是上疏诋毁熊廷弼,由此进而诋毁朝廷中举荐熊廷弼的人,周宗建是其中之一。势头很强劲,南京御史涂世业附和他,诋毁周宗建错举熊廷弼,从而耽误了边防。周宗建很愤怒,上疏驳斥涂世业,语言涉及郭巩,挑出他勾结魏忠贤的事情。郭巩也发怒了,上疏数千言,加倍诋毁周宗建,并涉及刘一火景、邹元标、周嘉谟、杨涟、周朝瑞、毛士龙、方震孺、江秉谦、熊德阳等数十人,全部指定为熊廷弼的叛党。周宗建更加愤怒了,上疏极力驳斥他的荒谬,并且说:“李维翰、杨镐、袁应泰、王化贞,都是使国家边防败坏的人。亓诗教极力主张速战,赵兴邦贿赂出卖边防大臣,他们都是耽误边防的人。其他举荐李维翰,举荐杨镐,举荐袁应泰、王化贞的人,也都是耽误国家边防的人。郭巩为什么不全部攻击,而唯独苛求于熊廷弼,并且诋毁举荐熊廷弼的人为叛党呢?”

    这个时候,魏忠贤势力更加昌盛。周宗建担心他们内外联合,祸害将更大,天启三年(1623)二月上疏直接攻击魏忠贤,大意说:

    “我在去年指名弹劾上奏,魏进忠没有一天忘记卑臣。于是乘他的私党郭巩进入北京时,唆使他排挤我和各意见与他不同的人。郭巩于是创造‘新幽禁大幽禁’的说法,掌握选举法令,将廷臣数十名的姓名编成一个名册,想把他们一网打尽。又写匿名信,罗织五十多人的罪名,丢在路旁。给事中则以刘弘化为首,其次为周朝瑞、熊德阳等若干人;御史则以方震孺为首,其次为江秉谦等若干人。卑臣也为其中之一人。他既想罗织各臣的罪名,来报复发泄私人的仇恨;更想以中臣独断,来替魏进忠解除遗憾。由此看来,选举法令不是由朝廷掌握的,只不过是郭巩和魏进忠的选举法令。幸亏正义在于人心,郭巩的说法不能奏效,这才另借熊廷弼的罪名,想设置陷阱一网打尽。

    “郭巩又因为我的议论涉及王安,讥笑我与他有什么牵连。陛下知道王安是怎样死的吗?他身首异处,他的肉喂饱了乌鸦,他的骨头丢给了黄狗,真是古今没有的惨状。郭巩假如有心亲近魏进忠,何至于伤天害理,并且牵连刘一火景、周嘉谟、杨涟、毛士龙等人,说他们都是王安的同党。请求陛下深入调查王安的死究竟是什么人陷害的,那么这件事就是魏进忠的一大罪状。郭巩讨好魏进忠,这就可以作为证据了。

    “前朝的汪直、刘瑾,虽然都是恶魔,幸亏言路清明,大臣之间互相不予结交,所以时间不长就失败了。现在有权的宦官报复大臣,反而利用言路来实行,言官的声势,反而利用有权的宦官来加强自己。几个月以来,熊德阳、江秉谦、侯震阳、王纪、满朝荐被排斥了,邹元标、冯从吾被罢官了。文震孟、郑曼阝被驱逐了。最近又压制孙慎行、盛以弘,不让他们进入内阁,扩大案情,牵连无辜,正直的人战战兢兢。整个朝廷的大臣都爱惜自己的生命,没有人敢直接与他们抗衡,我假如还贪生怕死,不上疏报告,那么朝廷内将有魏进忠作为指挥,旁边有客氏作为羽翼,朝廷外有刘朝等人举兵示威,而又有郭巩等人巴结攀附,内外勾结,将好人赶尽杀绝,国家的事情还有什么可说的呢!”

    奏疏递入,魏进忠更加恼火,率领刘朝等人环立在皇帝面前哭诉,乞求自己剃去头发受刑,想用这种刑罚来激发皇帝的愤怒,皇帝于是命令周宗建陈述他们相互勾结的实际情形,将加以严厉的谴责,周宗建回奏更加刚毅正直,魏进忠主张处以廷杖的处罚,内阁大臣极力争论,于是只剥夺了他的俸禄,正好给事中刘弘化、御史方大任等人纷纷上疏帮助周宗建攻击魏进忠、郭巩,郭巩再次极力诋毁各人。下诏让廷臣讨论各奏疏,廷臣们的意见分为两派。于是降旨严厉斥责,剥夺郭巩、周宗建三个月的俸禄。这时,刘朝负责操练宫内士兵,于是谋求外任。廷臣听到一点风声,都不敢站出来说话。周宗建说:“郭巩自己说他从没有勾结内廷,现在果真能拿出片言只语制止刘朝,请让我为他洗刷勾结的罪名。”郭巩闭口不说一句话。周宗建于是上疏极力进谏,一一陈述“三不可”、“九害”正好刘朝跟魏进忠有矛盾,事情也就中止了。这年冬天周宗建被派出巡按湖广,因赴父母丧礼回家。

    天启五年(1625)三月,大学士冯铨怀恨御史张慎言曾议论过他,叫他的门生曹钦程弹劾诬陷张慎言,而以周宗建为首,并且包括了李应升、黄尊素。魏忠贤于是假传圣旨削夺周宗建的官籍,交给抚按追查赃物。第二年魏忠贤认为有关部门结案太迟缓,派黄衣使者逮捕他治罪。不久列入李实的奏疏中,下诏投入狱中毒打审讯,许显纯厉声骂道:“还能骂魏上公目不识一丁吗?”最终定罪接受熊廷弼贿赂一万三千两,将他在狱中杀死。

    周宗建死后,追查赃款更加紧迫。跟他亲近的副使蒋英代他交纳,也被定罪削去官籍。魏忠贤失败后,下诏追赠周宗建为太仆寺卿,荫封他的一个儿子做官。南明福王时,追赠谥号忠毅。

    黄尊素,字真长,浙江余姚人。万历四十四年(1616)进士,任命为宁国推官,精敏强干。

    天启二年(1622)提拔御史,请假回家。第二年冬天回到朝廷,上疏请求召回余懋衡、曹于汴、刘宗周、周洪谟、王纪、邹元标、冯从吾,而弹劾尚书赵秉忠、侍郎牛应元、通政丁启睿愚蠢迟钝。赵秉忠、牛应元都辞职离开了。山东起义被镇压后,起义军余部又煽动起来。巡抚王惟俭无法控制,黄尊素上疏议论。于是说:“巡抚本来是从内外选拔任用的,现在都任用京官,不如推举任用训练有素的地方官员。”又多次陈述边防事务,极力诋毁大将马世龙,违背了枢辅孙承宗的意图。这时皇帝即位已有好几个年头了,从没有召见过大臣。黄尊素请求恢复在便殿面对面召见大臣的先例,当面决定国家大事,否则也可利用讲解经史的机会,让大臣们面对面商讨可不可以执行。皇帝没有采纳。

    天启四年(1624)二月,大风吹起黄沙,昏天蔽日,还伴有敲鼓一般的响声,一连十天都是如此。三月初一,京师发生三次地震,乾清宫震动得尤其厉害。正好皇帝身体欠佳,人心惶惶不可终日。黄尊素极力陈述时事政策的十大过失。最后说:“陛下压制轻视言官,使人人都有所忌讳,这才有人只提些皮毛小事,不敢冒犯当权者。现在近臣重过赵娆,禁旅与唐末相近,萧墙之祸患比敌国还惨。

    “朝廷没有运筹帷幄的大臣,边防没有制敌取胜的将领。掌权的人对国家的安危愚昧无知,捣乱的人对于失败的局面多方掩饰。不在此时举荐贤才斥退不肖之人,反而厌恶刚毅正直的人,把他看作仇敌,陛下难道就不为国家考虑吗?”

    奏疏递入,魏忠贤大怒,图谋将他处廷杖刑。韩火广大力营救,于是只剥夺一年俸禄。

    不久杨涟弹劾魏忠贤,被下旨责备。黄尊素很愤怒,接着上疏,大意说:“天下有政权归于近旁宠幸之人,皇帝大权旁落,而国家太平英明的吗?天下有中外纷扰,没有不想从瓜分国家得到一份好处,而还能将国家交给左右的人吗?陛下一定以为曲意奉承,小心谨慎的人可以重用,不知道不远离这些人,就不能使无所畏忌的人得到任用。陛下一定认为只有我才能驾驭,不知道不能驾驭时,则已不可收拾了。陛下自登基以来,公卿台谏一个接一个地被罢免回家,使得在位的人没有长远打算。这还不叫孤立,却将一个近侍的离开叫作孤立吗?现在魏忠贤违法的情形,廷臣已揭露无疑。陛下如果不早做决断,当他看到前途无望,狗急跳墙,还会有什么顾虑呢?魏忠贤是一定不肯收回他那放纵的野心的缰绳来悔过自新的。魏忠贤的私党,一定不肯收回他们那谋取私利的船桨,而任其默默消融的。开始还只是与官员为仇,接着将把至尊的皇位作为赌注。基础防护既已牢固,谁还能把他们怎样。不仅台谏不足以挫败他们,即使是动用武力也难以奏效了。”魏忠贤得到奏疏更加不满。

    万火景被廷杖后,又想廷杖御史林汝翥,各言官到内阁去争论。数百个小太监拥进内阁中,挥舞着拳头大声叫骂,各内阁大臣都低着头不敢说话。黄尊素厉声说:“内阁重地,即使是司礼没有接到诏书也不敢到来,你们这帮人竟敢如此无礼!”于是众太监慢慢散去。没多久,万火景因受重伤死去。黄尊素上奏说:“按照法律,不是叛逆等十大罪状不判处死刑。现在让披肝沥胆的忠臣,竟然死于磨牙咧齿的小人之手。这帮小人一定奔走相告,说是可以利用皇帝的特权,来鞭打百官。后代有这样的人,他继承了董狐的笔法和朱熹的通鉴纲目,于是写道:‘某月某日,郎中万火景因为进谏国事被廷杖打死。’这岂不是连累了皇上的圣德么!进呈廷杖这种说法的人,一定说这是祖宗的制度,殊不知正统、正德年间,王振、刘谨实行它;世祖、神宗年间,张璁、严嵩、张居正执行它。奸邪小人想放纵自己的私欲,害怕忠臣义士的牵制,一定得用廷杖发泄他们的私愤,使得皇帝蒙受拒绝进谏的罪名,自己掌管实际权力,而仁人志士且有被牵连的危险。于是乎小人为所欲为,毫无顾忌,而嫁祸于国家。万火景已经死了。侮辱杀戮正直的人,不能开这个先例。乞求恢复万火景原有的官职,破格赐给他照顾,让他的后人亲自护送棺材返回故乡,万火景死而不朽。”奏疏递入,更加违背魏忠贤的意图。

    八月,河南进贡玉玺。魏忠贤想夸张这件事,命令从大明门进城,实行接受玉玺的礼仪,百官奏表称贺。黄尊素上奏说:“过去宋哲宗得到一个宝玺,蔡确等人争着说是好兆头,改年号为元符,宋朝国运最终不能长久。本朝弘治年间,陕西进献玉玺,只是命令送进朝廷,给赏钱五两。这是祖宗的先例,应该依此办理。”这事就这样中止了。天启五年(1625)春天,被派往陕西巡视茶马互市,刚出北京城,叛党曹钦程揭发他专门攻击好人,助长了高攀龙、魏大中的嚣张气焰,于是被削籍为平民。

    黄尊素忠诚正直敢于说真话,尤其有深谋远虑。刚进入官府时,邹元标确实帮助过他,黄尊素就进言规劝邹元标说:“都城不是讲学的地方,以前就有徐文贞聚众议论的先例。”邹元标没有听取采纳。杨涟将要攻击魏忠贤,魏大中告诉了他,黄尊素说:“清除皇帝身边的人,一定要有内援。杨公有这样的人吗?一旦攻击不能奏效,我们这些人将无法生存了。”万火景死,黄尊素暗示杨涟辞职,杨涟不听,最终惹祸上身。魏大中将要弹劾魏广微,黄尊素说:“魏广微是小人之中的小人,过快地攻击他,他会铤而走险的。”魏大中不听,魏广微更加投靠魏忠贤,从而酿成了大灾难。

    这时,东林党充满朝廷,东林党自身又以来源地的不同分为几个派系。江西章允儒、陈训跟魏大中有过节,而魏大中想驳斥尚书南师仲滥发抚恤,陕西人也不大高兴。黄尊素赶忙告诉魏大中,制止了他。最后,山西尹同皋、潘云翼想推举他们的座主郭尚友为山西巡抚,魏大中因为郭尚友几次追究前朝留下来的大臣,执意不同意。黄尊素引用杜征南多次联系洛阳一带的权贵为例劝告他,魏大中最终没有听取,推举任用谢应祥,灾难由此发生了。

    汪文言刚下狱时,魏忠贤就想罗织各人的罪名。不久,当他得知是黄尊素从中化解时,就更加忌恨了。魏忠贤的党羽也因为黄尊素多智谋,想杀死他。正好苏州一带谣传黄尊素想效法杨一清诛杀刘瑾的榜样,让李实充当张永的角色,传授给他秘密的计谋。魏忠贤非常害怕,派遣四个密探到苏州一带刺探情报。侍郎乌程人沈演居住在家,报告魏忠贤说:“事情有眉目了!”当天派使者呵斥李实,拿走了盖有图章的空白奏疏,列上黄尊素七个人的姓名,于是逮捕他。使者来到苏州,碰到苏州城内围攻逮捕周顺昌的旗官,城外的人攻击逮捕黄尊素的人。负责逮捕的人把逮捕证给丢了,不敢到达。黄尊素听说了,立即穿上囚服到衙门投案自首。许显纯、崔应允严刑拷问,勒索赃款二千八百两,五天一次追掠。不久,得知狱卒将要谋害自己,黄尊素叩头谢皇上、父亲的恩惠,写诗一首,于是自尽。这时是天启六年(1626)闰六月初一,终年四十三岁。崇祯初年,追赠太仆卿,封一个儿子做官。南明福王时,追封谥号忠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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