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蹲了下来,用刀鞘轻轻拨动着尸体的四肢,仔细检查着。

    聂阳看了看那尸体的脸,依稀还可以看出,那七窍流血的面孔原本生的颇美,只是现在已扭曲变形,显得说不出的狰狞可怖,鼻梁左侧有一颗黑痣,右眼下有一颗泪痣,辨认起来倒还不算太难。

    刘悝正从脚掌向上检查,聂阳忍着恶心弯腰跟着看了过去。

    用刀鞘拨弄了两下,似乎嫌检查得不够细致,他摸出一块布巾缠在手上,仔细看着尸体上的伤口,口中喃喃道:“左脚被断了筋,右腿膝盖骨被砸得粉碎,大腿被咬的血糊糊的……”

    他拨开尸体双腿,看了一眼便松手让腿合上,那里一片狼籍,脓血、碎肉、屎尿与不知是什么的各种东西搅在一起,惨不忍睹,被扯光的蜜丘上方不远,鼓胀如孕的肚皮上用刀尖刻了一个猩红的鬼字,“娘的,这帮人根本就是畜生。你看看这尸体,简直就是被一群疯狗咬死的!”

    刘悝缓缓站起,摇头道:“这尸体前面没有致命伤痕,如果背面也是一样,她应该是被一点点折磨致死。至于那个鬼字,既可能是鬼煞留的印记,也可能是动手的人想要嫁祸,目前还不好断定。”

    一双丰盈乳房此刻浮现着暗淡的紫色,左边的乳头断了大半,还有一线残肉连接,另一边则只剩下一个褐色的血洞,伤口参差不齐,像是被咬住生生扯断。

    张开的肿胀嘴唇间,看不到一颗牙齿,那些小巧洁白的颗粒,尽数散落在周围的地上,有些断了根,有些则连着,本该是舌头的地方,只能看到一团被利刃搅烂的紫红肉块。

    她的眼睛没有闭上,无神的盯着苍天,但仔细一看,才看出她根本不可能闭上双眼,那能遮蔽一切惨象的帘幕,被小心的割下丢在了一边。

    这的确像是一群疯狗干出的事,尸体周身上下,能看到的地方,都找不到一块完好的肌肤,左手的两根手指,甚至被齐根咬断,嚼烂吐在一旁。

    “连找仵作的功夫都可以省了。”

    刘悝拍了拍额头,叹道,“这尸体上验出的兵器,恐怕随处都可以见到。只有脚筋上那一刀比较奇怪,看切口,这一刀的斩法相当诡异,像是从极低的地方平挥过来,不像是地堂刀的路子,很可能是个侏儒。”

    聂阳盯着尸体的右掌,道:“你看她的右手,是不是有些奇怪?”

    刘悝闻言,蹲下去仔细看了一看,道:“嗯……像是一直攥着,最后被硬生生掰开,指骨也断了。”

    “难道她原本抓着什么东西?”

    刘悝低头凑得更近,捏住鼻子看了一下,道:“就算抓着什么,也早被带走了。不过……她手掌上写着一个字。看样子,是用指甲狠狠挖出来的,应该是她自己留下的。啧,这女人倒也聪明,这个字混在沾了血的掌纹里,没有我这样的好眼力,还真不容易看出来。”

    “是什么字?”

    “花。呐,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?说不定这个字就是凶手的身份,你能想到什么,赶紧告诉我,我这就去把他捉拿归案。”

    “花……可衣?”

    纵然是为虎作伥之辈,沦落到这种下场也颇令人同情,聂阳与刘悝将尸体草草掩埋,走出林外,将事情告诉了外面等候的二人。

    即使不是亲自动手,花可衣的主谋之名也已经八成坐实,聂阳本就觉得鬼煞是仇隋雇来,花可衣作为他的同伙,自然也是雇主之一,必定脱不了干系。

    “她们原是同门,冯瑶筝被她蛊惑,八成是有旧时情谊所致。我与冯瑶筝相交不深,但能感觉得到,她并非心机深沉的人,恐怕……这次她是上了花可衣的当。”

    离开那里很远后,孙绝凡才缓缓说道,“毕竟她也一直以为,花可衣与邢碎影之间有着什么不便开口的深仇大恨。花可衣要让她去砍邢碎影的尸身,实在是再容易不过。”

    “冯瑶筝至少告诉了咱们一件事。”

    聂阳回头望了一眼,沉声道,“那就是花可衣必定已经到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打算先找她?”

    聂阳点了点头,道:“她知道的事情很多,咱们必须尽快找到她。当她对邢碎影完全没有用处的时候,她的结局未必会比冯姑娘好到哪里。”

    “而且,”

    他看着远远低处已能模糊看到的小镇边缘,冷冷道,“邢碎影成了仇隋,他已经主动站到了不能随便退场的明处,那么,斩断他暗处的胳膊,总好过直接向他动手,不是么?”

    孙绝凡沉默片刻,才道:“好,我帮你找。”

    “对了,对田爷不要把事情说得太细。”

    到了镇边,聂阳叮嘱道,“这惨景让他知道,我怕他没法再与仇隋安然相处。我不想让事情对他不利。”

    孙绝凡点了点头,“我知道分寸。”

    “哟,这帮灰孙子竟敢偷懒?”

    回到镇边的路障处,刘悝环视一圈,竟没一个衙役守着,不禁皱起眉头,叫道,“喂,人都死哪儿去了?”

    这时一个年轻衙役匆匆忙忙从一边的林子里跑了出来,一边跑一边提着裤子手忙脚乱的系裤腰带,一看是刘悝,忙道:“刘头儿,我在我在!憋不住了去那边撒了泡尿,可不是偷懒!”

    “人呢?就留了你一个?”

    刘悝按着那衙役的肩头,皱眉道,“出什么事了?”

    那衙役慌的把腰带系了死结,一边解着一边答道:“聂家老宅那边出事了,倒了好几个。张头儿见挑事的那个武功太高,怕出乱子,把四边的人手都叫回去护百姓去了。刘头儿你也快去吧,张头儿功夫不好,可别出了事。”

    刘悝神色一凛,点了点头,扭头向聂阳道:“大表弟,兄弟有事先走一步,你们随意!”

    话音未落,身形已飞纵至数丈之外,虽然看着像是野路子出身,速度倒是颇快。

    聂阳看向孙绝凡,问道:“要不要跟去看看?”

    孙绝凡摇头道:“你们去吧,我先去找逐影的姐妹打听一下,有没有人见过花可衣。”

    “嗯,如果有什么消息,晚上到刘家找我。”

    交代完毕,聂阳带着月儿往刘悝那边追去,孙绝凡则折往北方,灰影一闪,便隐没在曲折小巷之中。

    只剩下那衙役恼恨的瞪着解不开的腰带,独自发愣。

    离聂家还有两道街口,就已经能看到四下尽是江湖武人,寻常百姓都闭紧了门户,不敢露面。聂阳略一思忖,仍带着月儿钻进了巷子,小心找着不惹人注意的角落,绕了过去。

    到了聂家周围,想要再往里进,却是非挤不可,除非站到房顶,那里倒是稀稀拉拉没几个人,就是太过显眼。聂阳权衡一下,拉着月儿挤到了几个小个青年的身后,勉强能看到一些。

    聂家门口那片空地,四下已躺倒了七个人,不过看他们一边呕血一边呻吟,应该只是受了极重内伤,并未毙命。

    对着大门,站着一高一矮两个身影,高的那个肩宽体阔,戴着一顶宽大竹笠,双手微张,将另一人护在身后。被护着那个身形纤细,体态婀娜,纵然背对着聂阳这边还穿着男装,依旧能看出是个年轻女子,虽比身前的大汉矮了许多,在女子中也算是高挑。

    聂宅里的诸多高手门里门外的站了一堆,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,慕青莲似乎已经下场动过手,以剑驻地抚胸而立,面色煞白,唇角沁出一丝猩红。

    聂阳心中一惊,喃喃道:“连慕青莲也受伤了么?”

    身前那人哧的一笑,侧头道:“他本是下去讲和的,看对手没带兵器,也不肯用剑。被那人逼住之后连对了五掌,就成这副模样了。”

    旁边另一人赞叹道:“想想也是,手底下没有几分功夫,怎么敢对着这么多高手叫板。”

    聂阳正想追问,就听另一人讥笑道:“这帮正派高手,要是真叫人当着眼皮底下杀了仇掌门,以后恐怕也没脸行走江湖了吧。”

    “这人是来杀仇……仇掌门的?他和仇掌门有什么仇?”

    月儿探头看着那人背影,忍不住问道。

    前面看热闹的摇头道:“他和仇掌门没仇,是他带来的那个姑娘,口口声声说仇掌门害死她全家。那男的自称是那姑娘的族叔,来为自己侄女出气的。”

    另一人跟着道:“按说仇掌门初出江湖,哪来的时间与人结怨。可那姑娘说的头头是道,连当年仇夫人的名讳家世也说的分毫不差,硬说仇掌门在她家隐居的地方当众奸杀了自己的养母,也不知是不是失心疯了。”

    聂阳心中一颤,仔细张望过去,那背影确实有八分像是赵雨净。可从未听说她有个武功高强的族叔啊。这莽撞高手,到底是谁?

    一个三十多岁的持剑汉子扫了一眼周围倒下的七人,抬起的剑尖都有些发颤,但还是高声道:“这位前辈,令侄女污蔑我派掌门在先,你出手伤人在后,这是存心要和我派过不去么?”

    那人扶了扶斗笠,哼了一声道:“废话,打成这样,你还当我是来和你们掌门攀亲家的么?”

    旁观众人中立刻传来忍不住的扑哧笑声。

    那汉子面色一红,怒道:“好!那就休怪我剑下无情了!”

    “少说屁话,要打的只管下来,今天姓仇的不出来给个交代,我就打到你们天风剑派没人为止。”

    那人声音洪亮浑厚,口气却颇为粗鲁,他口中说着,伸手往背后一拨,让那女子让开几步。这一侧身,让聂阳看的清清楚楚,果然就是赵雨净。

    持剑汉子双眼一瞪,正要下场讨教,旁边一只大手突然伸过将他拦住,却是站在他身旁的震天雷赵万钧。

    赵万钧对那汉子摇了摇头,道:“这人存心来向天风剑派寻衅,你们一个个下去,正顺了他的心意。”

    门前那人哈哈一笑,道:“他不来,你来!看在你也姓赵的份上,我让你三招。”

    “好大的口气!”

    赵万钧本就黝黑的面色顿时又是一沉,双拳一握,踏下石阶。

    他口气虽怒,步履却极为稳定,两步迈下,相隔一丈有余,呼的一拳已经击了出去。

    这一拳拳风甫出,他便迈步踏上,手肘一沉,第二拳后发先至,两股拳力合为一股,就听他吐气开声,一声低喝,足踏之处石崩地裂,钵大的拳头陡然又快了一倍,霹雳般砸向那人面门。

    “好拳法!”

    那人低赞一声,双足钉在原地,身子猛的向旁一斜,赵万钧的拳头从他颊边擦过。

    “躲的好!”

    赵万钧暴喝一声,拳劲一摆,将余力一引,第二招眼见便要向那人拦腰砸下。

    这时就听噗的一声闷响,赵万钧面色大变,低头看着胸前印着的那只手掌,那一拳无力再挥出去,反而向后踉踉跄跄退了出去,“你……你……”

    他连说了两个你字,终于没能忍住,口中一股鲜血喷了出来,洒的胸前一片猩红。

    那人站直身子,悠然退了半步,方才站着的地方留下一双斧凿般的足印,他甩了甩手腕,讥诮道:“赵万钧,我说让你三招你就信,你是昨天才开始行走江湖的么?一把年纪还这么天真,真不知你是怎么混到现在的。”

    赵万钧气的双目圆瞪,双臂震开身旁扶过来的手掌,强行提气便要再上前出手,不料真气刚一游动,就觉经脉之中一阵火热灼痛,胸前如遭锤击,哇的又吐出一口淤血,竟软软坐到了地上。

    “焚……焚心诀?”

    赵万钧抹去嘴边血迹,原本盈满怒气的双目竟泛起一丝恐惧,“是……是你这怪物!”

    听到焚心诀三字,周围诸人都是面色一变,围观人群中更是接连传出兵器出鞘之声。

    赵万钧面如金纸,颤声道:“你……你的刀呢?”

    那人哼了一声,道:“刀在不在,与你何干。我这人没那么好耐性,那姓仇的还要缩到什么时候?”

    那人话音刚落,突然身子一侧,抬手一挥,一道乌光被他反激回去,人群中一声闷哼,一个瘦小汉子捂着喉头跌跌撞撞走了出来,双手在喉头一阵乱抓,口中嘶嘶吼了两声,猛地吐出一口紫黑脓血,倒毙在地。

    “我就知道,这种热闹,肯定少不了你们。哼哼,替天行道,来的好!”

    那人仰头笑道,替天行道那四个字说的讥诮无比,“藏头露尾的孬种!还不一起出来受死!”

    他这一声暴喝,人群中原本几个抽出兵器的人反而将刀剑收回鞘中,缩了回去。

    反倒是赵万钧身后,一个瘦小老者没精打采的走上前来,握住腰间七星剑柄,慢悠悠走到了那人面前,缓缓道:“武当宋贤,请。”

    那人冷冷道:“宋贤,你是入了天道呢,还是要为仇掌门挡灾?还是说,这两者其实是一回事?”

    宋贤下垂眉角纹丝不动,只是又说道:“请。”

    “好,就让我再领教一次武当神功!”

    那人哈哈笑道,一掌推出,平平无奇击向宋贤胸口。

    宋贤向旁一踏,长剑连鞘挥出,卸去掌力同时,剑身凌空划了一个圈子,兜向那人颈侧。

    同是太极剑法,宋贤施展出来与董剑鸣自然不可同日而语,剑气凝虚欲发,剑势绵绵无尽,攻守法度森严,一招连消带打使的毫无破绽。

    那人赞了声好剑法,拍出两掌阻住宋贤逼近剑气,向后连退三步。

    宋贤也不急于追击,剑招仍是不疾不徐,一招招缓缓向前压迫,也不见足踏八卦有多迅疾,却霎时便又将那人笼罩在剑意之中。

    宋贤挥剑踏上,层层剑光化作大小银环,缓缓向中央套拢。那人击出的掌力一被绞入,便被层叠无穷的剑势消解的无影无踪。

    那人又向后退了三步,宋贤依旧不紧不慢的跟上,无形剑气仿佛被他手中宝剑拢固成交错相叠的八卦密阵,越是催动越是浑厚,剑招尚未迫近,激荡的劲风已将那人斗笠掀起,歪歪扭扭的落到一边。

    那人削短的乱发散落至颈,并非常人那般乌黑,而是黑中透着隐隐的暗红。

    这下不仅聂阳,连月儿也认出了那人是谁,紧紧握着哥哥手掌,低声道:“真是赵阳赵师叔,怎么办?”

    聂阳压低声音道:“既然是他,真有危险,咱们也只有动手了。”

    那暗红赤发在江湖上极为少见,焚心诀也算得上是独门心法,聂阳身前那几人也都认了出来,摇头道:“果然是那匹老炎狼。”

    “啧,小的就是个疯子,老的看来也没改,八成是师门特色。”

    “赵阳没带刀,你说宋长老胜算能有几成?”

    “没带刀又怎样,既然知道是这老疯子,有多少银子,我也不会卖宋贤赢。起码得是武当四老在这儿,这赌局才有的开。”

    不觉间,那边两人便已过了百招有余。除了不时送出一掌,阻一阻剑招来势,那名声赫赫的炎狼赵阳,竟已在空地中退绕了大半圈。

    先前那人正要开口讥刺同伴,就听空地中赵阳一声长啸,单掌推出,仍是往宋贤剑环之中劈去。

    宋贤眉梢微动,依旧是沉腕一绕,剑气缠旋,将赵阳掌力拖入其中。

    长啸声中,赵阳这次却并没收招,反而双掌齐出,又是两股掌力推入。

    宋贤双臂一沉,面色微变,霎时间连催三道剑气,注入身前太极内劲之中。

    赵阳沉声一喝,双臂一缩,又是双掌击出,咔嚓脆响,脚下石板被他踏的粉碎。

    剑身恍若压上千斤巨石,宋贤额角青筋暴起,面孔涨的通红。若是初交手时,宋贤内力自然足以挡下,可不知不觉被赵阳耗去了百招真气,他本就年逾五十,内力精纯有余后继却颇为不足,此刻刚猛至极的掌力汹涌而来,连他凝在身前的剑气也一股脑卷压反扑,他拼出全力,才堪堪接下。

    赵阳冷哼一声,竟又踏上半步,一口浊气吐出同时,又是一掌印向宋贤胸前。

    宋贤抬剑便要抵挡,力道才到手腕,就觉一阵酸痛难当,竟被方才那三招震麻了经脉。也亏他经验老道临危不乱,左掌往胸前一划,一招绵掌迎了上去。

    双掌相交,一触即分。

    赵阳稳如泰山站在原地,双臂与背后肌肉外凸,连身上的衣衫都撑了起来,站在夺目阳光之下,宛如一尊赤发神像。

    而宋贤连退两步,才稳住身形,双臂垂下,握着七星剑的右掌微微颤抖,显然已败。

    “多少年了,你们武当的功夫还是不思进取,你守御天下无敌又能怎样,我只要轻功不烂,难不成还会被你守死?”

    赵阳撤掌回身,并未追击,迈步走到赵雨净身边,再次扬声道,“姓仇的,你天风剑派邀请这么多人过来,就是为了给你当替死鬼么!”

    这话将门派里挟其中,门前的天风门人顿时按捺不住,纷纷拔剑在手,叫骂起来。较年长一个门人怒道:“早告诉你了我们掌门现在不在,是你不信,你当我们在场的诸位都是信口雌黄么?”

    净空大师在旁点头道:“出家人不打诳语,赵施主,仇掌门的确不在。”

    一个护在外围的衙役战战兢兢开口道:“这、这位大侠,你要找的那人确实出镇去了,他说要去远迎贵客,崆峒派那位长老也跟他一起。”

    赵阳挑了挑眉,笑道:“好,我去寻个地方填饱肚子,下午再来找他计较。这次可千万告诉他,别让他再偷偷溜了!”

    “姓赵的!你别欺人太甚!你打伤这么多人,想就这么算了不成?”

    赵阳冷哼一声,扫视一圈,道:“我说我侄女与你们掌门有仇,他们骂了一声骗子,连问也不问就拔剑动手,我要是武功差些,是不是活该被你们砍成肉酱?后面这几个主动找我讨教的,难道还想要我赔些治伤养病的银子?”

    他转脸看向围观众人,高声道:“我知道你们里面就有不少天道的杂碎,赶紧回去通报你们主子,赵阳来了,就在这镇上等着。过时不候!”

    他过去拉住赵雨净,笑道,“侄女,咱们走。”

    “不能走!”

    喊出这一声的,却是刘悝。

    他拔出了腰刀,认真的盯着转过身来的赵阳,大声道:“于闹市斗殴伤人,按律,少说也要杖责三十。我不管你是什么人,跟我往衙门走一趟!”

    聂阳心中一惊,知道情势不妙,上一代的前辈与公门过节极大,一言不合,后果不堪设想。

    果然,赵阳凌厉双目紧紧盯住刘悝身上的黑红差服,冷笑道:“又是天道哄来的六扇门狗腿子么?我近年很少杀人,你可别自寻死路。”

    刘悝不闪不避,迎着他的视线道:“我不懂你说的天道是什么,若是指天理公道,那在我这里就是我朝律法,你当街伤人,惊吓百姓,我身为顺峰镇捕头,岂能看你扬长而去!武功高了就可以随意伤人,那还要衙门官差作甚!”

    旁边一个四十多岁的捕快抖抖嗦嗦躲在刘悝身后,扯了扯他道:“小刘啊,这事儿……这事儿就算了吧,咱们还是按江湖械斗上报得了。”

    “不行!”

    刘悝怒气冲冲道,“张头儿,咱们守着镇上这些年,连小偷小摸都快绝了,乡里平安,四下无事。自从这帮江湖草莽来了,暗地里的命案出了不知多少起,寻常百姓吃了亏,忌惮他们武艺高强,连报官也不敢。今天他们开了光天化日之下斗殴的头,明天就敢众目睽睽之下杀人!咱们那些邻里街坊,岂不是要被吓破了胆!他们要按江湖规矩来,可以,但我也要让他们知道,那是违法的事!”

    赵阳突道:“小捕头,谭凌山是你什么人?”

    刘悝一挺脖颈,大声道:“谭大人不是我什么人,只是我一生的榜样而已!”

    “好!”

    赵阳左臂一甩,一股掌力击出,喀的一声,将七尺外的石雕震碎一块,“既然如此,你来吧!”

    聂阳正想设法阻止,就听围观人群之外有人大声道:“住手!”

    跟着,人群缓缓分开一条大道,一个金冠束发,身着软甲的中年男子大步走了过来,仇隋与崆峒断空子一左一右跟在他身后,一个似是天风剑派门人的青年正紧跟在仇隋身边,窃窃私语着指向赵雨净。

    “你是此镇捕头?”

    浓眉之下,豹目一扫,来人直接问道,并未看向其余江湖高手。

    刘悝收起腰刀,恭敬道:“正是,您是?”

    “北严侯帐下燕骑营副统领,程定。这是我的腰牌。”

    “见过程大人!”

    一众衙役捕快,齐齐施礼。

    程定紧跟着道:“你们也应该已经听说了,此件大案,由北严侯府全权督办,即刻起,此镇公门事务,暂由本将接管。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

    “特事特办,此案未结期间,凡不涉及本镇百姓,仅与江湖中人有关之事,暂不按律办理。你们打起十二分精神,一,看护好无辜百姓,二,尽快将这件大案了结。传话下去,今日申时,本镇所有公门中人,到镇东八里外的营地集合。我在那边候着。”

    刘悝深深吸了口气,咬牙道:“是。”

    “去吧,此处交给本将处理便是。”

    程定摆了摆手,不再多言,大步走到聂宅门前,低声与门前几位武林高手交谈起来。

    这时,仇隋穿过人群走上前来,抱拳一礼,微笑道:“在下仇隋,天风剑派代掌门。不知哪位与在下有仇,可否出来一见?”

    赵阳原本将赵雨净挡在身后,此刻闻言,稍稍让开了一些。

    赵雨净恨恨抬眼望了过去,跟着面上一僵,秀美双眸盈满说不出的惊讶之色,她抬手指着仇隋,颤声道:“你……你怎么会是仇隋?不对……你、你不是!仇隋呢?仇隋呢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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